“与其换演员，不如让角色「死」去”
第2891期文化产业评论
2017年暑假，由天下霸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河神》第一次在荧屏上播出，作为主创全员皆“素人”的小网剧，它凭借想象力的碰撞赢得了观众的欢心，最终取得17亿的累计播放量和8.2的豆瓣评分。
该剧主角“河神郭得友”的扮演者李现，赋予了这个角色以生动的灵魂。脏辫造型和标志性的歪头痞笑，在观众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隔三年，《河神》的续篇《河神2》在万众期待中缓缓到来。
然而，这次观众却并不买账，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河神”的扮演者从李现变成了《爱情公寓》中陆展博的扮演者金世佳，络腮胡的中年河神看得观众想为他下单洗涤灵魂。
巧的是，隔壁拍了14年的连续剧《乡村爱情》中“全员恶人铁三角”之一的“刘能”，也要从王小利换成他的徒弟赵明远，这让原版刘能的“毒唯粉”们大为不满，在他们眼中除了王小利，没有人能演出“刘能”的贱与怂。
如果要为国产剧中观众最讨厌的操作进行排榜，换演员一定能名列前茅。然而，电视剧的制作方却屡屡触碰观众的“逆鳞”。
虽然最近两年，网络上才开始频繁地讨论关于系列剧换演员的问题，但实际上，国产剧续集必定换演员的通病由来已久。
姑且不论《西游记》中长相模糊的唐僧，换演员这一操作给90后观众留下最大阴影的国产剧，恐怕要追溯到《还珠格格3》。大量主演的更换让原版尔康显得格格不入，当年纪尚小的观众，看到尔康与另一个陌生的紫薇热情拥吻时，总会产生一种他背叛了林心如版紫薇的感觉。
而这两年，国产剧中换演员的行为就更加“猖狂”了。无论是《遇见王沥川》中腿有残疾的病弱美男王沥川，在《再见王沥川》里变得健步如飞，还是《古董局中局Ⅱ》中，只剩下主角夏雨未变，配角全部被替换的吊诡画面，它们无一例外地让观众感到难以接受。
更有甚者，还会直接践踏前作的名声，将画风彻底带偏。比如《匆匆那年》里元气满满的高中生，在续集里就变成了磨皮效果拉满的网红脸。
当然，制作方这边也十分委屈。一方面演员出于自身考虑选择不拍，他们也无可奈何，而另一方面，投资人的选择也决定着角色的命运，小的投资人付不起主演水涨船高的片酬，大的投资人又难免会借机带带自家新人。
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经过博弈后，就产生了如今我们看到的系列剧困境：无论是否拍出正常水平，更换主演的续集一定会经受热度消退和口碑下降的双重打击。
《红楼梦》中有散曲道：“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古人用“意难平”来表达自己终身大事里的遗憾，而当下，该词往往被用来描述观众因对电视剧中角色、cp（人物配对关系）和演员等不满，而产生的难以释怀的心境。这种意难平很普遍，你我皆有，它产生于先入为主的情感倾向以及被抬高的心理期待。
对于在追剧过程中投入真情实感的观众而言，主演的变更不仅破坏了角色的代入感，还扰乱了故事的连贯感。当下环境中，IP改编成电视剧时，原著粉与制作方关于主演人选的矛盾尚且不可调和，剧粉对于原班人马的坚持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喜欢的角色换了一副皮囊，这让观众在视觉上感得别扭的同时，在情感上也无法说服自己“角色的灵魂是栖息在这幅外壳之内的”。
原班人马对观众的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从美剧《老友记》的经久不衰中，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事实。至今为止，这部十几年前的剧仍然占据着豆瓣9.6-9.8评分的至高位置，世界各地的人跨越时空，共同被剧中六个年轻人的故事感动着，在长达十年的时光里，观众陪伴他们经历人生百态和各种悲欢离合。
始终如一的演员阵容成就了《老友记》，也成全了观众。可以想象的是，但凡有一个主演发生了变更，与角色共成长的陪伴感就会立即消失，观众的情感也会随之受到伤害，《老友记》的口碑与收视率必定会急转直下。
珠玉在前，观众的期待自然就会被拔高，即使续集中演员的表演达到了与原版相同的水平，在观众看来，也是表现平平，拘于原有的定势。
原版演员的成功意味着，他自身的气质以及他对人物角色的处理方式是到位的，而后来的演员无论是极力模仿，还是另辟蹊径，如果没有实现很大的突破，他们都难以超越原版这抹白月光。
观众也不是有多讨厌后来的演员，这种耿耿于怀、锱铢必较的执着，也不过是一种怀念珠玉在前的方式。换人代表着心爱的角色会丢掉原本的味道，无论续集演员的表现有多么贴合原著，都无法弥补角色在观众心中已然“死亡”的遗憾。
在《河神2》播出期间，网络上关于原版李现和续集金世佳的争论就很生动地反映了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在整体演技方面，金世佳比李现表现得更成熟而细微，李现的悲伤还有让人诟病的空间，而金世佳在拿捏复杂情绪时，会更加稳定。
导演本人也曾表达过“金世佳生活中自带倔劲和从容，和郭得友很接近，甚至可以说是本色出演。”这样的意思，但奈何李现的诠释太过于深入人心，观众始终认为小河神应当是充满少年意气，眼神里有少年的清澈、敞亮与无畏，而不是成熟稳重到有些油滑的地步。
饱受折磨的观众对续集换人的操作有着越来越大的怨念，不少观众一边期盼着续集的到来，一边又在任何换人的小道消息出现后，进行激烈地抵抗，他们宁愿接受前作略有留白的结局，也不愿意让狗尾续貂的后来者破坏了前作的美感。
然而，在唾手可得的经济利益面前，制作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成功IP呢？
作为最底层的观众，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放平的自己的心态。面对换人的国产剧，要么心平气和地点击右上角的关闭键，默默在心里否认续集存在的“合法性”，要么给予续集更多的包容和理解。
正如，《河神》导演田里所说：“我花了135天就是为了拍了一个跟《河神》一样的东西吗？”，续集不是一定要落入前作的窠臼，在束手束脚中做前作的下一集，只要不与角色本身违和，不同的演员在一些方向上的差别，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有时正是这种改变反而塑造了一个经典的角色，比如《乡村爱情》中的“老实人”赵四，在第一部时，根本就不是后来的“舞王”刘小光演的。
有五个版本吴邪的《盗墓笔记》，也不见得有粉丝疯狂抵制。李易峰版天真无邪，鹿晗版秀气儒雅，袁弘版喜剧效果满格，秦昊版沧桑沉稳，朱一龙版细腻真实，每个版本都各有特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喜欢的留下来观赏，不喜欢的则投向符合口味的版本，互不干扰，倒也不失为一种和谐。
△朱一龙版吴邪
另一方面，作为决策者的制作方，虽然不能强迫每个演员都像潘粤明一样，合同一签就是五季，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消除观众的意难平。
首先，相比角色换人，观众更能接受的是角色以死亡，学习等理由消失在故事当中，这种痛快的解决方法可能会带来一时的愤怒和伤心，但还能勉强保持角色的完整与美好。
其次，制作方必须看到的是，换人只是电视剧扑街的表象，真正激怒观众的核心在于这个故事在续集中被讲“烂”了。
就好比有人非要给《泰坦尼克号》拍续集，让已经沉入海底的杰克重生，与露丝再续前缘，而这个杰克还换了一张不如莱昂纳多英俊的脸，其膈应程度可想而知。
有些作品注定没有续集，所谓续集，指的是延续原集的艺术生命并以此为基础进行创造的后续影视作品。为了经济利益而强行再拍的续集，在违背作品创作规律的同时，也玷污了原集给观众留下的美好念想。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它破坏了IP延续下去的价值。
像美剧那样，一季换一批人物，讲一个新故事的方式，观众也是能甘心接受的，但前提是，这必须是一个明确的同系列作品，且在这个框架里情节、拍摄手法、人物刻画等都有所突破。
演员在电视剧中替换的问题，就好像我们准备去饭店吃烤鸭，来的路上都已经想象了烤鸭的美妙滋味了，结果服务员端上来了一只烤鸡，虽然这只烤鸡肉质鲜美，外焦里嫩，但它始终不是我今天特意来吃的烤鸭。有原版演员的阴影笼罩，后来的演员除非实现质的飞跃，否则观众总有不平之处。制作方能做的就是从IP延续性的角度进行考虑，更用心的打磨剧本，呈现出更好的作品，只有在保证品质的情况下，观众的心理落差才能稍稍得到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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